余良虎
我居住在小城的邊緣，背靠著大山。前面是水，后面是山，可謂依山傍水。后面的窗外是蔥蔥郁郁的叢林，雖近在咫尺，卻可望不可及。因為我住在四樓，只能隔窗相望。這是一種最美的距離。不是說“距離產生美”么，這種美，妙不可言。
林子不深，全是一些雜灌木，里面夾雜著小山竹，還有松樹柏樹，所以，一年四季都能看到綠色。我時常會佇立在窗前，欣賞這在四季輪回中，不斷地變幻著的風景，一種優越感油然而生。春天，山桃花像小孩子一張張笑臉，招人喜愛；夏天，蒿草肆意地瘋長，葳葳蕤蕤。秋天，野菊花一簇簇點綴著山野；冬天，雪落竹葉，一地潔白。正是這樣的環境，才會引來無數的小鳥棲息在蓬間。它們一年四季都活躍在這片叢林里，不知疲倦地嬉鬧打斗。這才是它們的樂園，它們的王國。從來不會有人去驚擾它們的生活，盡管它們的對面就是喧囂的城市，但是它們好像從來沒有奢望過那種熱鬧。我真是羨慕它們無憂無慮，無需為復雜的人際關系而絞盡腦汁，無需違心地去做自己不情愿的事情。我慶幸生存在它們與城市人之間，讓我的生活不再索然無味。
早上醒來，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是滿眼的綠，聽到的第一個聲音是歡快的鳥鳴。“嘰嘰，啾啾！”“接一一姐回去！”……
我聽懂它們的語言。它們都是有故事的鳥兒。以前，我對它們的存在毫不在意，甚至是不屑一顧。雖然它們與我為鄰，卻視而不見。
讓我對它們發生改變的是我的一場病。
那時，從醫院回來休養，一個人躺在床上，百無聊賴，萬念俱灰。晚上有家人陪伴，白天沒人的時候，一個人直挺挺地躺著，疼痛和寂寞一齊襲來，真是痛不欲生。有一次，在睡夢中突然被一陣“邦邦”聲驚醒，睜開眼，是一只金黃色的鳥兒在啄我的窗玻璃。這家伙撲楞著像是想要進來，一會兒停在窗欞，一會兒攀附在鋼筋上，不停地飛來飛去。我靜靜地觀察著它的一舉一動。它機靈地搖頭晃腦，小小的眼珠子不住地轉動，還不時地朝我張望。像一個頑皮的孩子向我挑逗著，扮著鬼臉。它一聲又一聲地鳴叫，清脆悅耳，似乎在向我打招呼，問候什么。在這個寂寞的午后，一位不速之客光臨，驅散了我心頭積壓的憂怨，好像疼痛也減輕了些許。我不想坐起來。我怕我一個微小的動作驚著它會立刻逃掉。我想讓它在我的窗前多逗留一會兒。這只可愛的小精靈，雖然叫不上名字，卻像似曾相識的朋友。我猜想它是一只黃鸝。我悄悄舉起手機想把它拍下來。咔嚓一聲，只拍了一張，就驚動了它。嗖的一下飛走了。我真懊悔不該把它嚇跑。它飛快地鉆進了林子。我的目光順著它逃遁的方向在林子里搜尋。
這時，我才發現，林子原來有那么多的鳥兒。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近處能看見的有畫眉、麻雀、紅豆鳥，還有好多都叫不上名字。那些金絲鳥、黃冠鳥、紅嘴鳥，羽毛五顏六色，體態各異，非常漂亮。它們在叢中互相追逐著，歡叫著，成雙成對，你叫我答，你追我趕，好不熱鬧。有一對黃冠黑身白項圈的鳥兒最搶眼。它們一定是一對情侶。纖細一點的可能是一只鳥，登在一枝頭上，輕輕拍打著金黃色的羽毛，好像在展示自己美麗的姿態。“嘰嘰”叫了兩聲，細聲細語，似乎是自言自語，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不遠處有一只同類的鳥兒，身材稍微粗壯點，一定是它的情侶。聽到對方傳遞的信號，便“喳喳”應聲從另一枝頭飛過來，細細的枝頭落下兩只鳥兒，樹枝壓彎了腰。它們甜蜜地依偎，交頭接耳，枝頭搖搖晃晃，快要承受不住如此的重負。它們才不管這么多呢，盡情地享受著這種震顫，不停地竊竊私語，好像有說不完的情話。它們全然不顧林子里還有那么多的鳥兒。其實其它的鳥也沒閑著，都在尋覓各自的情趣，這也許就是世上最純粹的快樂。過了好一會兒，鳥撲閃著翅膀飛起來，嘰溜一聲飛走了，它的情侶啾啾地追上去，雙宿雙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