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開學已一個多月，徐州市特殊教育學校盲部教師潘蘭還在為招收更多盲童而頭疼。7月起，學校教師就被分成3人一組，根據殘疾兒童花名冊，逐村逐戶走訪。“特教學生就學免費優惠實行多年，就算一分錢不花，殘疾兒童上學的熱情也不高。”她很困惑。
“人都要面子，誰愿承認自己孩子有缺陷啊？”睢寧縣雙溝鎮魏林村7歲盲童吳新亮的母親，一口回絕了入戶宣傳的老師。雖然孩子是二級殘疾，但她依然認為孩子應在村小上學，“跟著混幾年就行了”。在拒入特教學校的家長中，這樣的想法很普遍。
記者與特教老師又輾轉來到睢寧雙溝鎮魏林村魏姓盲童家。在院里，10歲的他坐著小板凳，趴在椅子上寫作業。因為看不清寫字格，他只能把小臉貼在本子上。
“小孩是二級殘疾。剛上學時還能看見一點，他爸就讓他在附近小學跟班上，后來越來越跟不上。”他母親坦言，升到四年級后，孩子只能用放大鏡看書。雖然在校參加考試，但成績從沒被納入全校的統計當中。
“用放大鏡看書非常損耗視力，正常人都受不了，何況低視力的孩子。”潘蘭說，不少在普通學校隨班就讀的殘疾學生考試時，學校不能提供大字試卷，別的學生都交卷了，他們才完成一小半。“他這樣‘隨班就讀’，其實就是‘隨班就座’。”她希望這樣的孩子能到特校來。
從普校轉到特校后，18歲的鄭義人生就出現轉機，不久前還獲得國際盲人網球大賽冠軍。“孩子變得更開朗，回家還幫忙做家務。”鄭義母親說。
記者從省教育廳了解到，特校招生“吃不飽”是普遍現象，絕大多數殘疾孩子家長還是選擇隨班就讀，甚至不惜托關系。統計顯示，中國特教實施30年，殘疾兒童入學率有63%，但其中2/3上的是普校。
“目前沒有強制殘疾兒童家長送孩子去特校的規定。”南京特殊教育職業技術學院科研處負責人說，隨班就讀和上特校各有利弊。
“在發達國家，普校有許多支持系統，比如提供臺燈、助視器、大字課本等。而我國普校缺乏這種支持系統。”上述人士說，國家對普通師范學校開展特教課程，也是近幾年才有明確要求，大部分在職普校教師并未接受過特教培訓。遇到殘疾孩子，不知道怎么教。而普校追求升學率，殘疾孩子無法適應這樣的節奏。
“有位家長，孩子的同座是聽障兒童，他便向班主任要求換座位，因為他覺得孩子會‘傳染’！這樣的例子讓人覺得非常心酸。”南京特殊教育職業技術學院全納教育研究中心主任李澤慧教授談及此事，忍不住流淚。
“即便如此，大多數家長還是希望孩子能隨班就讀。”李澤慧說，交往能力弱是殘疾孩子最大的障礙。在特校，他們無法實現和正常孩子的交流，這會導致他們將來無法融入社會。再以聽障兒童為例，在普校與正常孩子一起交流、學習，其聽說程度可通過后天刺激得到改善；但特校只教手語。
上世紀80年代，國際上提出融合教育的概念。1994年聯合國發表薩拉曼卡宣言，核心是：教育應保障各類兒童平等受教育的機會。教育部也早在1986年出臺殘疾孩子“隨班就讀”辦法，并在1994年出臺殘疾人教育條例。然而，隨班就讀實行20余年，依然困難重重。
李澤慧認為，首先應對普校教師進行特教培訓，現在普通師范學校已規定特教課程要有1到2個必修學分。同時，要有特教設備。“普校應建立資源教室，專門為殘疾兒童準備，配備專業老師，負責對孩子進行評估、鑒定，并設計個別教育計劃。殘疾孩子一部分時間在正常班級上課，其余時間在資源教室學習。此外，當地殘聯也要有康復中心展開康復治療，政府的支持保障體系也得跟上。”
特校依然是殘疾孩子入學的重要平臺。現在一個縣只保留一所盲校，家遠的需要住校，住宿費、伙食費對經濟條件差的家庭來說是不小的負擔。政府需要對這些孩子給予補貼。特殊教育也要教會殘疾孩子一技之長，讓他們能生存下去。(記者 李剛 王拓 唐悅 汪曉霞 實習生 陳新宇)